爱抚

栖凤文学社  严诗意

一位女医生从手术室走出来，低垂着头，步伐有些沉重。她来到洗手间，摘下口罩，用凉水冲了冲脸。她缓缓抬起头，湿漉漉的头发上散发着酒精味，脸颊两侧被口罩勒出了两道印痕，她看着镜子里眼圈微微发红的自己，低低地骂了一声：“废物！”[1]

刚才，她在手术室里抢救的是一个头发银白、脸上满是皱纹的老人。看到老人的第一眼，她的目光便愣在了老人那张熟悉的脸庞上，女医生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的外婆，老人家已经去世了，可她仍然忘不掉外婆，忘不掉那个对自己万般疼爱的人，忘不掉那些与外婆的温情回忆。愣了几秒，便开始手术了，女医生一下子醒过神来，神情没有变化，额上渗出了细汗。

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手，让它不再颤抖。

   一位身着医院志愿者马甲的小姑娘神色紧张，在手术室门口来回踱步，双手合十，乞求着上天的眷顾——手术室里的老人是她的奶奶。

   半小时后，手术室的门开了，小姑娘连忙凑上前，等来的却是奶奶的死讯。她像是被一支冰冷的弓箭刺破了心房，一只手扶着墙，颤抖的双腿向座椅缓缓移动，坐下来抱头痛哭。

   神情恍惚的女医生则走向了洗手间。此刻，她的内心百感交集……做手术时，她以为上天眷顾她，再给了她一次机会，没想到，最终还是毁在了自己的手上。一丝冰寒划过女医生美丽的脸庞，似乎是水，似乎是泪。终于，她调整好了情绪，出来了。[2]

   似乎什么都没发生，又好像一瞬间发生了很多事。

   女医生经过走廊，看见正抱着头、身体不断颤抖的志愿者，停下脚步，神情温和了些，轻轻地将手搭在志愿者头上摸了摸。志愿者抬起头，一双杏眼变得有些血红，鼻头也有些发红，啜泣的模样犹如一只可怜的小鹿。

   女医生手上的动作停下来了，注视着志愿者的眼睛，蹲下身子，难得地弯弯嘴角：“温蕴小朋友，对不起啦！刚才一位白胡子的老爷爷说他身边需要温柔的人，带着小朋友的奶奶去了天堂，听说那里没有病痛的折磨，是一个梦幻美好的地方……小朋友你放心，奶奶不在，还有我呀！我会替奶奶好好照顾你哟，所以你现在不要哭了，奶奶在天堂可是看着你的呢，要是你不乖，奶奶也会伤心的。”

志愿者强忍着泪水，点了点头。明亮的灯光下，宽敞的走廊间，两颗孤独的心紧紧相拥……

两年后，温蕴再次回到医院，还是那双灵气的杏眼、高挺的鼻梁、桃红的薄唇，但是换了个身份——硕士毕业的医学生。女医生早就知道温蕴要来，在医院门口捧着鲜花，期待地四处张望。

   温蕴一下车就看到了女医生，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，一个箭步冲向女医生，给女医生来了个措不及防的拥抱。女医生比温蕴要高一个头，一只手搂住温蕴，将另一只手抽出来，在温蕴的头上摸了摸，又点了点温蕴的鼻子，带着笑意道：“小朋友，欢迎你加入我们噢！可别把我在我们医院‘医神之手＇的称号给抢了啊！”

   温蕴也笑着回应道:“这可说不准，说不定哪天我就抢了！”两个人挽着手进了医院……

   女医生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，在温蕴奶奶死的那一天，她抚摸着温蕴的那双手，给温蕴带来了多大的力量。

注释：

[1]开篇引人入胜，渲染一种紧张的气氛，用“酒精味”“印痕”“眼圈红红”进一步塑造女医生的身份，并为后文交代故事真相作铺垫。

[2]女医生复杂的心理描写中暗含了几条信息，“再”“还是”等词语让读者不禁揣测女医生的外婆是否同样地倒在了手术台上。

点评：《爱抚》主要讲述了一名女医生和一位志愿者小孩的故事，小作者主要从动作、语言、心理等角度塑造人物，在女医生童话般的鼓舞下，小女孩重拾生活的希望最终成为了一名医生，从最后的对话中可以得知，女医生最终也克服了心理障碍，以“医神之手”的称号闻名。一个简单的“爱抚”，缓解了女医生和小女孩之间可能存在的隔阂，体现了人与人之间的温情。（吴优）